“妈，明天我就得走了，小言就跟你在这了，你知道我工作忙，我又跟她爸离婚了，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她。在乡下读小学也挺好的，让她在这到处玩玩也好。”小言透过门缝偷偷看到妈妈跟外婆还在说话，桌上放着吃完汤圆的剩碗，应该是凉透了，没有一丝热气浮起来。
“好吧，反正老婆子我也一个人住，小言住过来热闹些。”外婆的发丝在灯光下已显出几缕花白。想着今天妈妈带着小言来的时候，小言几句话都没说过，外婆有点担心小言会不会不适应。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就在这住几天看看吧，不行再说吧。
“那我明天早点走，你别叫醒她。等我走了你再跟她说啊，下午我会打电话回来的。”
“我做了好多粉蒸肉和梅菜扣肉，你带几碗回去热着吃。等腊肉熏好了我下次带给你对了，你要不要带点肉回去，你们城里的肉不好吃。今年菜园子里的白菜长得也不错，要不我明天早起一点去给你拔点吧...”
“妈，我怎么带得回去，就随便带点就好了，不要那么多”
“嗯，那我现在去给你收拾”
“好，我和你一块去吧”
...
两人起身离开，厨房的灯亮起，传来瓷碗之间碰撞的声音还有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小言轻轻的合上门缝踩着小床边的小板凳爬了上去。
妈妈早在小言两岁的时候就跟爸爸离婚了，爸爸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小阿姨。小言长大还见过她几次，她对小言也还算和善，每次见面都给小言买好多零食，只是每次妈妈都会趁爸爸离开扔掉。妈妈是个要强的人，当初离婚的时候，爸爸说要带小言走，一个对小言比较好，毕竟爸爸会马上就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对妈妈以后生活也比较好，妈妈负担轻一点。妈妈死活不答应，爸爸说你想带她就带吧，就离开了。爸爸没从房子里带走任何东西，他说他对不起妈妈，妈妈始终不接受爸爸的钱，爸爸悄悄地塞钱给小言，说有什么事能不问妈妈要钱就不要。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却日益辛苦。妈妈还是咬咬牙，坚持了这么多年，个中滋味也是没经历过不能想象。
外婆家的床很高，差不多和妈妈的腰齐高。床架上先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覆上一层厚厚的棉被，然后是床单，然后是一层毛毯，然后放着叠好的用来盖的厚棉被。
好像已经进入深夜很久了，外面还时不时有爆竹炸裂和烟花绽放的声音，好像各家都要放上几下热闹热闹才甘心。小言睁着眼睛看偶尔从外面掠过的烟花的彩色的尾巴。顺手从床底扯出两根稻草来玩，毫无睡意，睡不着啊。
小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她趴在窗户上看，阵阵青烟从瓦片上冒出来，和着各种香味。小言爬下床，跑到厨房坐在小板凳上。灶里的木块熊熊的燃烧着，发出温暖的火光，黑烟裹着热度奔向房梁上挂着的一大块又一大块腌制好的腊肉，肉块一滴一滴不时掉下几滴油。大锅里炖的肉咕噜咕噜的响，气泡爆裂，热腾腾的蒸汽带着油脂的香味散满整个厨房。小言眼巴巴的看着外婆忙来忙去，外婆一看见小言，笑着说：“醒来了？！”。一转身拿了个白瓷碗盛了一碗肉，放在桌子上，摆了一双筷子对小言说：来尝尝熟了没，小心烫。
小言一点一点挪着板凳挪向桌子，吃完了一整碗肉。小言说她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热腾腾的菜了，妈妈一般都带外卖回来，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冷了。小外婆摸摸小言说，以后每天都是热菜的。
外婆小心地告诉小言她以后就和她住了，还特意加了一句等她妈妈放假就回来看她。外婆没想到小言不哭也不闹，只问了句妈妈一定会来吧。外婆松了一口气答道：“嗯，肯定的。”外婆看着小言，小脸庞还有一点肉感，齐刘海好像很久没减，就快遮到眼睛。
晚上的时候，外婆找出小言的睡衣给她换上。给她洗过脚擦干，把她抱到床上，把浸了热水的毛巾拧干给她擦脸。外婆给小言盖上被子关上灯，慢慢掩上门出去...
小言在黑暗中看着奶奶离去的身影，想新生活开始了吧。
过年的乡下吃饭吃得特别早，一点左右就吃过午饭了。等着晚上饿了，煮饺子吃。
“小言跟我们出去玩吧”，小言正和外婆围着火盆暖手的时候一个穿着厚实的红色棉衣棉裤，扎着两个马尾的女孩走进来咧开嘴冲她笑着说，身后跟着一个较高的男孩，男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咧着嘴笑着。
“我是玲子，这是我哥哥唐宝”
小言望向外婆。
“那好吧，你和他们玩吧。早点回来啊”
“那好，大婆婆，我们走了”玲子拉过小言的手就往外跑了。
“我们去哪啊？”小言雄赳赳大步地迈着步子。
“我们去偷菜吧，去拔萝卜吃，今天是十五别人看见了也不会骂的。”玲子骄傲的说着。
“你怎么一来就带别人去偷菜”玲子哥哥语气里颇有几分怪罪妹妹没有照顾好新妹妹的感觉。
“你还说呢，以前不都是你带我来的吗，你比谁都拿得多”
“你...”
玲子没有丝毫让着哥哥的意思，没有想到要保护哥哥当小领导的骄傲。哥哥激动起来脸红红的，小言听着他们吵架觉得也很好玩。
玲子的哥哥就近找了一处菜田拔了三个萝卜，水灵灵的萝卜红扑扑的皮上粘着黑亮的土壤。玲子拿到水井边用手舀出水来搓掉泥土，清洗几遍递给哥哥和小言。皮也不削掉直接咬一口，有些微辣，过后又能感受到一丝清甜。
“其实我们这没事也不会随便偷别人家的菜的，只有正月十五，是欢迎别人来自己家菜园‘偷’菜的”
“这样啊”小言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喂，小言，晚上跟我们去插蜡烛吧”。玲子扑闪着眼睛开心的看着小言。
小言睁着大眼睛，露出向往的表情。
“哇，什么是插蜡烛？”
“就是我们这正月十五傍晚的时候到处都要插蜡烛，在门前要插一圈蜡烛，灶台上也要插上蜡烛，屋顶也要插蜡烛。不过最好玩的是，我们一群孩子可以跟着大山叔叔沿着村里那条河在河岸上插满蜡烛噢，还有那条桥，还有通往山里的小道出也要插上蜡烛啊。可漂亮了，到时候还会在田里放很多烟花哟，很漂亮很漂亮的，小言没有看过吧！婆婆说是要祭礼给龙女的，传说龙女很喜欢漂亮的灯火的，插得很漂亮地话，她就会出来看的，她会保佑的我们的村庄的。”
“嗯嗯！嗯嗯！那你要来叫我啊！”小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玲子，玲子好像一个什么都知道的大姐姐一样。
玲子又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里虽然潮湿，却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蛇，所以大家都很放心的上山，哪怕是晚上也不用担心。
傍晚的时候玲子果然来了，门外面还站着一群出来玲子哥哥都不认识的孩子，中间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黑黑的，但是看着也挺壮实的，手里拿了好几袋蜡烛。玲子告诉小言那就是大山叔叔，到时候他会分蜡烛给她们的，不过要赶紧挤到前面去啊，要不就分完了。
“我会给小言也抢到蜡烛的”玲子拍这胸脯像个大姐姐一样。
“嗯，谢谢玲子。”
“那我们走吧”，玲子拉过小言的手望外走。
“大山，照顾好小言啊”外婆靠在椅子上冲着大山叔叔喊了一句。
“好嘞，姑婆”
天空已经变黑了，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七彩的光芒在空中绽放也投在地面上。好多人站在田里看。小言他们田野间的小道开始插起蜡烛，隔几步点一根，等插完小道和河道的时候，小言回头看，一长串的小小的黄色的烛火微微地摇晃在地面山，沿着路的方向一直快要延伸到深黑的山里，比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都要漂亮，像是一条迎接着什么神圣高贵的东西回家一样。
“哇，好漂亮”，小言张着嘴忍不住发出赞叹。
“小言是第一次见吧，我们这每年都这样哟”，大山叔叔回过头摸着头，咧着嘴笑着，显然十分得意于这些的杰作。
“好了，插完最后那条通往山里的小道就回家吧。”
“好！”小孩子们一片欢呼声。
插到最后的时候，大家站在小道上，小道十分狭窄，横着只能容下一人，于是一群孩子像是拍成一排一样，小言没有像玲子一样挤进了队伍的中间，而是站在了最后，大山叔叔站在最前面准备带领他们回家。
小言回过头看向山里，漆黑一片，再回头，前面的人都不见了，放眼看去这里只有自己。小言抓紧了衣角，不敢发出声音，但还能听见不远处烟花绽放和爆竹炸裂的声音，却更显得大山的安静和神秘。
里面是...什么...呢？
“不要走，请留下来啊”。
“姐姐，你、你好漂亮啊”小言的眼睛在她身上不能移开。一袭红衣、漂亮如水的眸子、朱红的嘴唇、眼角一抹淡淡的金色、乌黑如漆的黑发盘得有些随意、发间插着玉碎珠串、流苏的灿烂的耳环、细长的脖颈、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明亮艳丽的人儿啊。
“跟我走吧...”
出现在小言面前的是更为璀璨的烟花、河边的姑娘们把心愿写在莲灯上放它在河上漂流、桥上的人们提着明亮的灯笼看着各色的小玩意。黑夜因各色灯火摇曳而异常美丽，小吃的香气也漂浮在空气中，人们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桥边不远处的男子，一袭青衫、干净秀气。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身后跟着一群孩子，怀里抱着许多蜡烛。
“来来来，跟着先生插蜡烛去”
“好啊”男子身后的小孩一阵欢呼。
“姑娘，可要一起来？”男子温柔的看着一直躲在后面偷看的女子。他早就注意到她了，一直悄悄的跟在身后，却又不敢向前又不说一句。女子大概十三、四岁左右、浅黄色的衣衫更显得曼妙清丽、白色的发带和发丝在夜晚的微风中飘动、发间的小花娇小可爱，手间提着的莲花灯照出脸上的阵阵绯红。
“嗯”姑娘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孩子们，让姑娘上前来和先生走在前面带你们，你们这群孩子可别扰了姑娘。”
“是，先生”。
“把蜡烛向隔壁点好了的蜡烛点好了之后，斜着让它燃烧会，等蜡油滴下来掉在石头上面趁还没干就把蜡烛立上去，等蜡油干了就会固定好了。知道了吗？”他俯下身看着怎么都立不起蜡烛的耐心的说，蜡烛的火光把他的脸照得更显温暖，黑色的眸子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把她扶起，那个晚上，她提着一盏莲花灯，和他并肩走在摇曳的灯火里，衣衫摆动。他三句两句的说着节日的事，她跟着应几句，忍不住嘴角微扬，脸上阵阵红晕。她偷偷瞄一眼身旁的男子，他的眼里全是倒映着的流火。他说他叫子衿，一介白衣，小乡村里的教书先生。他出身就不知父母了，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因此与乡人们感情甚好。乡人们一起出钱供他读书，但可惜并无雄心壮志考取功名，在官场上争名逐利，索性回来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负了乡亲们的恩情。乡里平时并无甚乐趣，好在山间风物甚多，倒是有趣，下次有机会当与姑娘一起游玩。而她说她名叫琉璃，父母在她幼时早早辞世，今日想着正月间该出来逛一逛灯会，琉璃之幸今夜遇见先生。临别时，他买了一包栗子糕放在她手里，说是节日的一点心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一见倾之，思之念之。
人群都散了，灯火也灭了，她坐在河岸上，吃着栗子糕，香甜软糯，还刚好带有一点余留的温度，嘴里暖暖的。双脚踢着河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和阵阵涟漪。等到吃完，她一跃，跃进河面。
“琉璃姐姐”，小言忍不住叫起来。
“不用担心”，身旁的红衣漂亮姐姐牵着小言的手，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忍不住漂浮出幸福感。
对啊，不用担心啊。她是鲤鱼琉璃啊，她是马上要成为龙女的琉璃啊。她在这条河边出生、玩耍、长大。同类们都不知道每当她偷偷探出河面时总能看见一个青衫男子、听见他的笛声、她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他的身影，他落寞又温柔的背影就成了她每天的守望。大多时候他是一个人的，有时候他也和一群孩子来，那时候是最热闹的，欢声笑语不断，想必是他的学生吧。她总是能看见的他的，不管是繁华开遍的春天、还是炎热烦闷的夏天、稻香鱼肥的秋天，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沉入水中的时候，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夏天，她为他吹起阵阵微风；冬天的时候，为他挡住阵阵严寒。时间如白驹过隙，她的身形从十三十四的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十七岁的少女。她躺在水中，透过水面看着太阳，说她定要去认识这个男子。
琉璃想这正月时节的灯火始终不如嫁衣的红色好看。红色的嫁衣绣着漂亮的金色凤纹、唇间一抹朱红、长发盘起、金色的发簪、耳环，盖上红色的盖头，摇摇晃晃、流光溢彩。他终于娶了她。她想她再找不到别的颜色别这颜色更为可爱了。她听见身旁的人们唱起祝福的歌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坐在床上，双手不安的摩擦着床被，床上撒满了红枣和花生。吱呀听见房门开动的声音，还有他醉酒的呼吸声。他掀起她的盖头，烛火摇摇晃晃。她闭着眼，他解开她的衣服露出细白的皮肤...心心念念的人儿啊，总算是到了身边。深夜醒来，她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在黑暗里流下热烈的泪。
“琉璃，琉璃，此生不离”耳边回荡起他温柔的耳语。
她换上粗衣布服，如水的面容更显清秀。她跟着别的女子一起洗衣，采野菜，提水。他每次都迫不及待的教完那一群孩子回家，手里总不忘带一包她最喜欢的栗子糕，每次都是那种热热的。她问你怎么每次都能拿到热热的，他说卖栗子糕的那个男子的孩子可是他的学生，他已经跟买栗子糕的说好了，他知道我的夫人爱吃故而特点留给我的。附近的人家都说子衿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还特别善良贤惠。
春日有繁花似锦，他们赏花踏青；有嫩绿鲜美的野菜，为他采来一满篮的嫩绿。夏日聒噪不知疲累的蝉声，铺上竹席，放一壶清茶或一壶清酒，夜晚有凉风来袭，可下棋也可看窗前的流萤。秋日，金桂飘香，为他采花做一锅桂花糕。冬日，站在河边看大雪纷飞，她轻靠在他的怀里，她安心的窝在她的怀中，她不再为他施法挡下严寒，他把她揽入怀中，同看大雪纷飞。
“姐姐，你就是琉璃姐姐吧”。小言看出了那面容，扬起头问红衣女子。
“嗯”，她点头，眼角流出大颗大颗的泪。
小言回过头继续看着变换的画面。
“姐姐，我来了。”银色的月光下，已是深秋，风吹得人阵阵发寒，琉璃弱小的身子更显得单薄。河流的中央，女子亭亭而立，头发如水般散下垂至水面。发间并无装饰，精巧的脸庞、修长的身材、贴身的紫纱、眼角一抹紫色，高贵冷艳如同尊贵的神。脸上还带有细密的水珠，在皎洁的月光的照耀下，仿若散发着光芒。从背影琉璃就认出来那是召南，从小就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修炼的召南。召南视她为妹妹，从小就不怎么勤奋又没什么天分的琉璃若不是因为有召南帮助估计不知何时能幻化为人形。长姐如母，对琉璃来说她就如母亲一般稳重可靠，而她也一直想谢谢她，不过凭借召南的神力倒不用琉璃帮忙些什么。反倒是召南一直都处处照料着琉璃，召南就希望她好好的就好。召南去年说前去南海修炼，等过些时日接琉璃一起前去，一去就是一年。
“你变成龙了？”
“是啊，南海灵力强又有机会。再过一个月又是南海的月圆之月。琉璃你站在山顶最高处，冲上云端的最高处，触摸到星河，可与满月比高时再从那跃下，你就可以跟我一样了”。
“可是姐姐，我已不想变身成龙了。我嫁给了一个凡人了，他叫子衿，对我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一个普通人，我想留在这和他在一起。”，琉璃的笑里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那你知不知道霓言她...”
“霓言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们在一起。”
“没事，姐姐和霓言常来看我就好了。我已无心再化身成龙，这样的心意就算试了也不会成功的。不如姐姐，我把我的修行都给你吧，琉璃拿着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为了要取你的修行才来找你的吗。你的修为我若想取自然可取。你我一起长大，我想你和我一起前往南海。凡人命不长久，生老病死，我不想你这样。我想我们姐妹可终日相伴，游历遍天下名秀。既你已无心在此，那以后不如不再相见，你安心地过你的平稳日子，我们不要再相见”召南一跃潜入水中，留下河面的阵阵涟漪在水面荡开。琉璃呆住一会，也紧跟着跃入水面。召南早已不见，她也知道她追不上召南。她闭上双眼，沉入水中，感受到水流轻轻从身体缓缓流过的感觉，并不陌生的感觉，她感到自由，感到舒适，深秋的水对她来说也不觉寒冷，她可是冬日都生活在里面的鱼啊。她开始拼命往前冲、往前冲、往前冲。也不知游了多久，琉璃猛地睁开眼——子衿，他还在家里等她吧，他会着急吧。她突然明白她的生活再也不是在水里了，她不要做什么龙女了，她不用成为谁的神啊。只有河岸上的一袭青衫才是她需要的啊。琉璃跃出河面，缓缓走回村庄。
当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他大概一直在等她吧。他不问她去做什么，却一直在家等她。可惜他再也看不见她了，地面上一滩鲜红和鲜红的血，子衿干净温和的面容就静静的躺在血滩中，青色的衣衫被染透。她瞬间呆了，颤颤巍巍，跪在地面上，头发散乱了一地。她爬到他的身边用双手抱起他，把他的脸放在自己的怀中，竟然哭不出声来，眼里滚烫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流下。
“姐姐...”小言用手扯了扯看着这一画面的身旁女子，这些都是她经历的吧，再一次重温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她握紧了小言的手，红着眼，目不转睛。
琉璃闭眼，眼角闪现一抹金黄。她抱起子衿，施法将屋内干净。然后抱着他从飞向河边，她解开子衿的衣衫，将他身体一点一点用秋日的河水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他闭着眼的面容还是像那个无双的公子，白净的衣衫，漂亮的眉目，黑色的长发，温润如玉，带着潇洒的气度。他对她每天都是不舍留恋，每天清晨他说不想离开夫人一步，每次下课都急着冲回家。她笑他像小孩，可她不比他少一丝情意。他说等她诞下孩子男孩就给他取名叫远辰，日月星辰，大好河山，男子要有胸怀去游览。如果是个女孩就叫颜玉，愿她生得如母亲一般美丽动人，又温润如玉，善良大方。她无奈的苦笑，趴在他身上不忍再次抽泣起来。
一袭紫纱再次降临，召南感觉到了琉璃的气息和悲痛，匆匆赶来，说到底她还是最疼琉璃的。
“你走吧，我的今天也是你给的，我也自知打不过你，如你所说，愿你我不再相逢。”
“琉璃...”
“不是我..”
“够了！”激烈的水花拍打向召南，召南闭着眼，脸有火辣辣的疼。
召南像她的亲姐姐一样，她从不想伤害她，只是今日的局面恐怕从此不会再见了。也没什么重要的，琉璃知道龙血可以救人性命，她只有变成龙，才能救子衿一命。南海不远，她以法力可以快速到达。但那只能在一个月后，子衿肯定不能维持到那时候了。她如今虽不是龙，依自己的修为，血却依然能够维持性命吧。她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手将血流入子衿的嘴中。她施法将自己和子衿隐在一个山洞里，她就一直在山洞里守着子衿，每天喂他血，等着跃身成龙的那天。子衿不见醒来，但是也一直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后来的日子她时常晕过去，醒来之后又划开血管喂他血。如此反复，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等到那天的到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跃进星河之处。不能就算了吧，她看着他的面容，想着就这样守着他死在这也不错啊。刚开始的前几天，她能听村民们不分黑色白天的寻找着他们的叫喊声。后来就一片寂静了，可能大家都已接受那年轻的夫妇二人已死于非命吧。
她再一次昏迷过去，眼睛用力也睁不开。昏迷中突然觉得闷热的山洞里有一股清凉的感觉，带着海水的味道，还有一双柔软的手拖住她的后背。琉璃完全醒来的时候，发现子衿的脸庞从惨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趴在子衿的身体上，听见有力稳健的心跳。山洞里还残存一丝清凉的感觉，是召南来过了吧。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似乎还要比以前更强了。召南...召南，琉璃挥手显出一面水镜，一条紫色的小鱼在河里游着，紫色的鳞片散着光芒。那是召南？她，回到本体了？灵力全失了？
“先安睡着吧”琉璃施下咒语，轻吻下他的额头。
七天之后，琉璃从最高的山峰跃向星河，她急速落下的时候，她感觉血液的加速流动，身体变得滚烫，手臂出现细碎的金色的鳞片，落水的瞬间，色彩斑斓，比满天繁星的天空更加绚烂。她感受到力量在身体沸腾，她静躺在书面上，看着繁星，希望初冬的冰冷的海水能冷却她的身体。紧闭双眼，集中精神，她要看一个月之前的事：
她走后，一条蛇爬进了房间，幻化成人形举起剑杀死了子衿。子衿应声倒地，血不停的流出来...子衿是说过，一次春游带孩子们出去玩，有一条蛇在一个小孩后面吐着细长的舌头。子衿情急之下拾起石块就向扔去，小孩子们发现了更是一个个拾起大的小的全都向它扔去，子衿也拦不住，那条蛇就死了。大概杀死子衿的那条蛇是来寻仇的吧...那就让我们一次算个清吧。
琉璃的手不住的颤抖，她从水面腾起，背后是一轮圆满的望月的银光，她在空中像高贵的神。她用灵力杀死了蛇妖歌汐和她的族人，并摧毁其灵魄，永世不得轮回。用咒语召唤出所有的蛇，“我以神的名义祭礼，蛇族生生世世不能进入此地。”她的指间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身体因愤怒止不住的发抖。她的皮肤散发着细碎的银光，她不能陪在子衿的身边了。
她回到河边双手捧起小紫鱼，对不起，召南，害你失去了一切，害你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子衿，还把修为给了我。她对着小鱼许下一段咒语，忘记一切吧，不如做条小鱼自在，琉璃以神之名许下誓言：愿你永生永世不经病痛不历生死。
“让我陪着你吧，召南。”琉璃施法让村民和子衿都忘了她，时光仿佛倒回他认识她之前。她想看他另娶良人，儿孙满堂，一生平淡，粗茶淡饭，恬静美满。她会守护在这个村庄前，护它风调雨顺，平平安安。会守护着他，会守护着召南，护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琉璃姐姐，谢谢你。”小言抬起头看这个女子，毫无疑问，她是小言看过最漂亮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又如神般不可侵犯。
“霓言，我想离开一会。你来了，我想出去走走，我在这待得太久了。”，琉璃蹲下捧着小言的脸。“你要是在河里看见紫色的鱼，记得跟她打招呼，她是召南姐姐。”琉璃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把玉佩系在小言的脖子上，然后一切慢慢的消失在小言面前。
“琉璃姐姐!”一切都消失了，琉璃姐姐，子衿哥哥...都不见了。又回到了漆黑的山路里，小言摸着颈间的玉，一切都是真的，那霓言又是谁呢？山路旁的蜡烛已经要燃尽了，散发着将尽的微弱的光芒，人群也散尽了...大山叔叔，玲子，唐宝呢。
小言醒过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棉被上，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不过暖暖的倒是很舒服，小言环看四周，熟悉的房间，这是外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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